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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后游杭

*昨天去玩的,今天才来得及写
*流水账游记。很久没正经写过东西了,节奏似乎很奇怪
*文末有十来张照片可以看

少时因父亲在杭求学的缘故,我曾去过不少次杭城,见识过那里的春夏秋季,但始终不能得见杭州的冬。自中学以来,我对冬天的杭州,尤其是雪后的杭州,常常有一种向往。每逢雪天,张岱独往湖心亭看雪的字句就会(不能免俗地)浮现在眼前;升上高中后,更是在胡乱读家中收藏着的小品文集时,因钟敬文的一篇《西湖的雪景》而心驰神往。大学考至沪上,本以为很轻易就可以饱览雪后西湖的胜景,但都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。今年终于天时地利人和,我得以在初雪的次日前去杭州。

这一次的雪席卷了大半个华东。从上海至杭州,铁轨两侧的房屋草木,无不覆上微微隆起的一层白色。到得杭州城,更见满目的行道绿植顶上都厚厚地积了一层雪粉,常有三四寸——这里前一天的雪势显然比上海要大一些。草地上的积雪是大块的,树枝上却是一条一条伸展出来,有枝杈细密的小树上积雪碎碎地相互连缀,常绿植物的叶子上它们则一团一团地攒凑着。马路上的积雪就都被除到路边了,混着冰水,被人踩得深一脚浅一脚。

我换乘到七路公共汽车去往灵隐,需要完整驶过北山街,经过断桥时略堵了几分钟,眼前的景象令人有些汗颜:断桥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游人,其中夹着无数长枪短炮三角架子。但是在此处望向西方,见到孤山和栖霞岭的树木无不匀称地披上一线银色,层叠错落,与漠漠的湖光相映,实在能摄人心魄,涌往断桥的人潮之著也变得可以理解了。

相比之下,灵隐的游客虽也不少,却清静很多。上飞来峰的山道都被两侧扯开的藤蔓或布条拦住了,大概是担心冬季路滑出事才出此下策,今天连这些遮拦上也堆叠着窄而厚重的一道素绫。除掉几个较为平坦的洞穴尚可一探,大家只得绕开飞来峰,隔着淙淙的冷泉站在大路上,远远地瞧着石龛中斑驳的造像。不同于攀附在石壁上的细藤杂草,造像因石龛的庇护而免去了积雪的烦扰,然而随着渐渐融开的雪水流淌下来,它们身上、背后也不免现出水痕。

飞来峰对面的灵隐寺自然还是开放的。通过检票口,见到的就是天王殿后的院子,这里连上下台阶一起被扫得干干净净,清一色是湿漉漉的青砖,湿气沉淀了香火的烟味。但顺着寺庙所依傍的山势,逐渐登上后面四层殿,积雪渐多渐深,台阶也都只清出一半,全被人踩成了软绵绵的冰泥。然而登上每一层殿后回头望去,青瓦,红柱,厚重端严的牌匾,伏着瑞兽、挂着铃铛的飞起的檐角,桩桩件件都凸显在飞来峰和更远处山峰的层叠银海之上,尤为鲜明动人。到了整点钟,院子里回荡起悠悠的钟声。寺中有很多高大的树木,微风拂过,粉状的碎雪就从树枝上落下,簌簌地;殿堂瓦檐上的雪偶尔也冷不丁地滑落,却是一大块,掉在地上摔开了,发出闷响。灵隐寺中有一个供应素面的饭堂,我上下爬台阶爬得肚饿,跑去吃了一碗面并一碟云丝,才晃晃悠悠地出了寺门。

永福寺和韬光寺都在前近,但前者依山多开了几处佛院,后者直接就建在了山上,况且彼此分开,我不得不爬了两次山。上去永福寺的道路两边种的树木大都低矮,轻易看得到隔着一个谷的山岭,然而通往韬光寺的山路旁侧有许多粗而长的大竹子,竹枝被雪压得低低的,时常遮住一半的路面,各个竹节也都薄薄地落下一点白色。这两条路更没有人清扫,雪间踩出脚印,其中的冰泥被登山者踏得半软半硬,走不了多久,本来只是湿了鞋尖的靴子就浸掉了一半,每一步都似走在冰上。一个钟头过去,我才按序将两边寺庙都走了一遍。人站在韬光寺的观海亭门前,正处于北高峰的半山,理论上在这里向东看可以望见西湖,只是我粗粗一看,觉得景致非常一般,于是根本懒得辨认,就继续向北高峰顶爬去了。

北高峰顶倒是真的可以东望西湖,还能一览四围的山岭,山脚的僧院,和西方半空里隐约的橙色——大略是由阳光透过深厚的云霭而晕过来的。登高远望,目中所见的确比之前的磅礴大气,只是毕竟是雪后,站得稍久,就被山风吹得不住哆嗦,感觉身体直直从外凉到里。不一会儿,本就不很明亮的天色变得阴沉,周围的山峰消减了雪后的清秀,反倒有些森森然,西湖的波涛也不易看见了。一个游客对同伴说,看样子怕是还要继续下雪。这倒不假,次日确实有雪,玩起来大概还要更痛快,只可惜我有事不能多留。

直到我重新坐七路公共汽车回到西湖边的岳王庙,山顶的那股阴冷也没有散去。走近湖边,湖风瑟瑟,难免让人心中暗暗叫苦……这怨气却被湖上的景色生生逼了回去。沿着曲院风荷的外围漫步,向内,水中有一大片落了雪的枯荷,它们在夏天时宽叶亭亭,现在的茎秆则纹理粗糙而显著,暗黄色夹着棕黑,调剂着原本茫茫一片的天地;向外,苏堤上高低错落的树木因融化后的雪水淌下的缘故,色呈青黑,树冠却依然星星点点地挂着白,堤岸间或由拱桥连同上面的避雨亭勾连成一条细带,将湖波和云色生生分开。从玉带桥转上苏堤,折回北山街,再由西泠桥上白堤,走过西泠印社和中山公园,一路上东望保俶塔,青峦上丛丛砌雪如玉,清幽独绝;南眺雷峰塔,后方绵延的低山似是因正在融雪之故,苍色与白色道道交错,仿佛山林之上有波涛起伏。蓬莱三岛夹在苏白二堤之间,依稀能分辨较小的两岛上的树丛与亭台,看得清湖心亭顶盖上整块的覆雪。一支摇橹船从湖心亭背侧不紧不慢地绕出来,又缓缓划开了。若雪后游灵隐是寻山中之乐,在此处则算有一些湖中之乐。孤山白堤一带,无论进退,处处可堪入画,令人神怡。再妙不过的,或许还是泛舟湖上,看四下里的素影;可一则湖上实在太冷,二则我以为乘船应在一两点钟为好,这时无论是雪的样貌还是人的兴致,都有些寥落了,所以只是走走便罢。

在白堤上向东去,越靠近断桥,迎面而来的人越多。待能真的看到断桥,上面却是乌压压的一片,游人并不见比上午少,桥面则根本看不见。古称断桥残雪为西湖十景之一,我不知这一景指的到底是立于断桥上看雪,还是从后面的宝石山爬上去看断桥,然而不管作何种解释,此时桥上人头攒动,无论上桥还是登山,似乎都不会有很美满的景色。但我走到断桥上时刚好四点半,回头望望苏堤的南端,雷峰塔的每一层已经点了灯,只不过是温温柔柔的,仅仅比后面云层晕着的浅橙色明亮那么一点点,倒像是在给暮色渐至的天空点睛了;有人仰着脖子往天上一指,我和一干游人跟着抬头,原来单有一只深色的风筝高高悬着,形状像飞机,也像燕隼,花纹简单,不好分辨,但确实飞得极高极稳,大概是我多年来在西湖见过的放得最好的风筝了。今日的断桥终究还是有些值得纪念之处。 

再之后,我费了番力气挤上一辆公交车,躲到湖滨银泰的星巴克里边看球赛边喝热巧克力,终于觉得身子一点点暖和起来,同时后脑勺也因为少眠和寒冷开始疼。剩下的夜晚非常平凡——晚饭,地铁,高铁,宿舍那台喜欢大喘气的空调再次被打开。但是我对过去的这一天感到无比满足。我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,再去赏杭州的雪。

一八年一月二十七日


飞来峰造像

冷泉池

灵隐寺

永福寺

北高峰顶

岳王庙

苏堤

小瀛洲

宝石山

孤山

从白堤看北山街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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